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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北京:逃离与十年一觉

    第十六章:北京:逃离与十年一觉 (第3/3页)

年的南站地下通道,在2013年的烛光教室,在2014年的KTV包房,在2016年的面馆。

    在过去。永远在过去。

    分手那天晚上,他开车去了西山。站在山顶,看着北京的夜景。城市的灯火绵延到天际,像一片倒置的星空。

    很美,但很遥远。就像他的生活,看起来很完整——有工作,有房,有车,有朋友——但心里缺了一块,永远填不满。

    他抽了支烟,想起刚到北京时住的地下室,想起发炎的纹身,想起那些在地铁里挤到窒息的日子。

    九年了。他逃离了抚顺,但没逃离记忆。他开始了新生活,但新生活只是旧生活的延续,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怀念,继续疼痛。

    下山时,他看了看手机。2023年10月17日。

    距离分手,已经七年零一个月了。

    距离那个纹身,也七年了。

    背上的彼岸花,颜色褪了很多,边缘有些模糊。像记忆,时间久了,细节就模糊了。但轮廓还在,一摸就知道,那里有东西。

    永远有东西。

    2024年,展旭三十岁过半。他开始接受心理治疗——不是抑郁症,只是一种“帮助走出过去”的咨询。

    咨询师是个温和的中年女人,问他:“你为什么觉得走不出来?”

    他说:“因为没好好告别。”

    “那现在可以告别吗?”

    “不知道。”

    “你想告别吗?”

    他沉默了。想吗?好像想,又好像不想。告别意味着真正放下,意味着承认那段感情真的结束了,意味着……她真的成了过去。

    但他舍不得。舍不得那四年,舍不得那个二十三岁的自己,舍不得那段相信“永远”的时光。

    咨询师说:“也许你不必强迫自己忘记。有些人,有些事,就是会记住一辈子。重要的是,你怎么带着这些记忆继续生活。”

    他听着,点点头。但心里知道,带着记忆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惩罚。

    就像背着纹身,永远有重量,永远有痕迹。

    2025年春天,展旭做了个决定:回抚顺。

    不是回去找她,不是回去复合,是回去告别。像咨询师说的,好好告个别。

    为了这个决定,他准备了半年。安排好工作,订好车票,查好路线——603路,51路,9路,西一路,卫校,新华乐购,医院,古城子……

    每一个地方,都要去一次。不是重温,是确认。确认那些记忆真实存在过,确认那些地方真实存在过,确认那四年真实发生过。

    然后说再见。

    对着空教室说再见,对着长椅说再见,对着面馆说再见,对着六楼的天台说再见。

    最后,对着她说再见——在心里说,对着九年前的她说。

    准备的过程中,他整理了一个铁盒。里面装着九年里保存的所有东西:车票,电影票根,小纸条,那根烧了一半的蜡烛,还有几封写了没寄的信。

    信是2016年写的,分手后那一个月。写了很多,但都没寄出去。因为知道寄了也没用,因为知道她不会回。

    现在,他重读那些信,看着二十三岁的自己,在纸上痛哭,质问,哀求。

    字迹潦草,有些地方被眼泪打湿,墨迹晕开。像一朵朵黑色的花,开在泛黄的纸上。

    他把信放回铁盒,盖上盖子。

    九年的逃离,九年的挣扎,九年的试图开始新生活,最后还是要回到起点。

    但这次不同。这次是主动的,是清醒的,是准备好了的。

    他要回去,不是为了回到过去,是为了真正离开过去。

    离开那个二十四岁、背着发炎纹身来到北京的自己。

    离开那个相信“永远”的年纪。

    离开那场持续了九年、也许会更久的、无声的告别。

    出发前一夜,展旭站在镜子前,背对着镜子,用另一面小镜子看背上的纹身。

    九年了,彼岸花的红色已经褪成暗红,像干涸的血迹。在皮肤上,安静地开着。

    他伸手摸了摸。不疼了,只有一点点痒,像记忆,偶尔发作。

    明天,他就要带着这朵花,回到那座城市,完成一场迟到了九年的告别。

    然后,也许,就能真正开始新的生活。

    也许不能。但至少试过了。

    就像这九年,他试过逃离,试过开始新感情,试过忘记。

    都失败了。但至少试过了。

    现在,要试最后一次:告别。

    他关掉灯,躺在床上。窗外是北京的夜景,车流如河。

    闭上眼睛,脑海里是抚顺的街景,是603路公交车,是南站地下通道的灯光,是慧慧十八岁的笑脸。

    九年一觉。

    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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