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昙》 (第2/3页)
有凹凸刻痕。仔细摸索,竟是四行字:
“珠在词中,玉在情衷。昙花一现,碧血长红。”
词中?他急展《红情夜谭》,就着月光,反复研读开篇那阕《暗香》。突然,他注意到每行首字,竖读竟是:
“昙古妙秋,偏朝翠咫缠银梦,暗虚奉。”
文理不通。但若取每句第二字:
“花槐手水,难暮靨尺百萼破期待还。”
仍是难解。他沉吟良久,取每句第三字:
“瞬黄新风,放万各千言携虚久血。”
“瞬黄新风,放万各千言携虚久血”——这像是一句密码。陆文渊忽想起幼时与父亲玩的“谐音拆字”游戏。“瞬黄”可谐“舜皇”,“新风”可是“信封”?“放万各千”或为“方万格千”,“言携虚久血”——“言携”可是“协”,“虚久”为“咎”,“血”即是“血”?
他心跳如鼓,取纸笔将谐音字写下:“舜皇信封,方万格千,协咎血。”不,不对。他换一种思路,将每字拆解:
“瞬”拆为“目、舜”;“黄”为“艹、一、由、八”;“新”为“亲、斤”……如此拆得数十偏旁部首,杂乱无章。
正当他苦思之际,远处传来鸡鸣。天将破晓。陆文渊只得将木匣、银簪收起,填回墙砖,抹去痕迹,匆匆离开荒园。
四、不速之客
回到听梧阁,陆文渊闭门三日,日夜钻研那阕词与木匣。第三日黄昏,他正对着烛光细看木匣纹理,门外又响起竹杖声。
仍是那位老者,这次独自一人,步履却比上次矫健许多。他进门便笑:“陆掌柜,可有所得?”
陆文渊不动声色:“残卷而已,故事凄美,但宝藏之说,怕是穿凿附会。”
老者眯眼打量他:“是吗?可老朽听说,陆掌柜前夜去了莲池别苑,逗留至四更方回。”
陆文渊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淡然:“晚生有夜游之癖,让老先生见笑了。”
“明人不说暗话,”老者径自坐下,“老朽姓胡,单名一个九字。这《红情夜谭》,本是家传之物。先祖胡三,当年是沈青棠的书童。”
陆文渊瞳孔微缩。
胡九继续道:“沈青棠与苏婉卿之事,外人只知皮毛。实则沈青棠并非负心,而是卷入一桩谋逆案。当年宁王朱宸濠在南昌起兵,沈青棠的座师是宁王党羽,沈受牵连,被锦衣卫缉拿。为不连累婉卿,他故意留书绝情,连夜出逃。婉卿不知内情,愤而作《红情夜谭》,藏宝诅咒,后郁郁而终。”
“沈青棠后来如何?”
“他逃至闽南,隐姓埋名,终生未娶。临终前将此事告知先祖,托他将一物交还婉卿。可那时婉卿已逝,先祖便将那物与《夜谭》一同封存,留下‘翠靨为钥,碧血为誓’的祖训。三代百年,胡家无人能解。直到月前,老朽听闻陆掌柜精通前朝秘辛,尤擅破解谜题,故来一试。”
陆文渊沉默良久:“胡老先生想让我解开谜题,取出宝藏,然后呢?”
“宝物归你,”胡九道,“老朽只求一事:将沈青棠遗物,与婉卿合葬。这是先祖之誓,也是老朽余生所愿。”
“遗物何在?”
胡九从怀中取出一只褪色的锦囊,倒出一物——是半块羊脂玉佩,雕作并蒂莲,断口参差。玉佩温润,显然常年被人摩挲。
“这是定情之物,原为一对。婉卿那块,应随葬了。沈青棠这块,他贴身戴了三十年。”胡九声音微哑,“老朽时日无多,只想了此心愿。陆掌柜若能成全,老朽另以百金相谢。”
陆文渊凝视那半块玉佩,手指微颤。他闭目片刻,睁眼时已恢复平静:“三日。三日后,无论成与不成,我给你答复。”
五、昙花秘辛
胡九离去后,陆文渊展开那半块玉佩,在灯下细看。玉质上乘,雕工精湛,断口处有细密的啮合齿,可见原是一对阴阳扣合的“同心佩”。他忽然想到《夜谭》中一段:婉卿曾写道,她与青棠各执半佩,相约“佩合人合,佩离人离”。
若此佩为真,那婉卿所持半佩,应在墓中。可婉卿葬在何处?书中未提。金陵古籍记载,苏婉卿死后,被草草葬于城南乱坟岗,无碑无冢。百年风雨,早无踪迹。
陆文渊的目光,再次落回那阕《暗香》。他反复吟咏最后几句:
“梦破携游遨步,惊窘醒、独亭危阙。暗期合、虚待久,奉还碧血。”
“独亭危阙”——独亭,可是指听雨亭?危阙,是残破的门阙?那么“暗期合”,期待什么合?佩合?人合?
他脑中灵光一闪,取来金陵城坊图,找到莲池别苑位置。苑中亭台布局,依稀可辨“听雨亭”在东,“望月楼”在西,中有回廊相连。但书中婉卿提到,她最爱的是“西南角小亭,僻静少人”。可图上西南角并无亭子。
除非,那亭子并非园中原有,而是后来所建,或在地图上未标出。
陆文渊想起,昨夜在荒园,西南角是一片竹林,竹已枯死,但可见石基痕迹。难道那里曾有小亭?
他等不及天黑,当即换了衣裳,再赴莲池别苑。
白日里的荒园更显破败。陆文渊直奔西南竹林,拨开枯竹,果见一方石基,约丈许见方,中央有圆形柱础。他在石基上仔细搜寻,发现一块石板边缘有缝隙。用力撬开,下面竟是个一尺见方的石函,函中有一锦盒,盒中正是另外半块玉佩。
两半玉佩对合,严丝无缝,并蒂莲完整如初。莲心处,有针尖大小的字,需用放大镜才能看清: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今生已误,来世莫错。”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这是佛典故事:昙花原是天界花神,恋上凡人韦陀,被贬为每年只能绽放一瞬的昙花,而韦陀忘却前尘,成佛门尊者。昙花痴心不改,每年韦陀下山为佛祖采集朝露时,她便绽放最美丽的花朵,只盼他能看她一眼。可千百年过去,韦陀始终没有认出她。
陆文渊握紧玉佩,心中大恸。原来婉卿至死都以为,沈青棠如韦陀,早已忘却前情。她不知他是为护她而负心,不知他半生孤苦,贴身藏着这半块玉佩。
“暗期合、虚待久,奉还碧血”——她是在用最决绝的方式,等待一个永远不会来的“合”。而“奉还碧血”,是殉情之誓。
但宝藏呢?明珠何在?
陆文渊忽然想到,“珠在词中”或许并非隐喻。他取出《夜谭》,逐页对着阳光细看。在第五页的夹层中,隐约有字迹。他小心拆开装订线,纸页夹层里,竟藏着一张极薄的绢帛,上面是婉卿清秀的字迹:
“见字如晤:青棠,若你见此,我已不在人世。知你负我,必有苦衷。然心已碎,难再全。明珠十斛,藏于槐腹三尺下,本为赎身之资,今无所用,留待有缘。唯愿得珠者,将此绢与《夜谭》焚化于我墓前,使我心事,不为尘土所埋。婉卿绝笔。”
原来槐树下埋有明珠!陆文渊急至槐树下,以银簪为尺,量了三尺,向下挖掘。土质松软,不过半尺,便触到一硬物——是个密封的陶罐。启开封蜡,罐中盛满龙眼大的珍珠,颗颗莹润,在日光下流转虹彩。数了数,正好百颗,装满了整个陶罐。
这就是婉卿的赎身之资,她毕生积蓄。
陆文渊将陶罐取出,填平土坑。他坐在地上,望着明珠,又看看手中绢帛,心潮起伏。有了这些明珠,他一生富贵无忧。可是,胡九所求,只是将沈青棠的遗物与婉卿合葬。这要求并不过分。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胡九如何确信,他能解开谜题?《夜谭》残卷在胡家百年无人能解,胡九凭什么认为,他陆文渊可以?
除非,胡九知道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陆文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寒意从脊背升起。他迅速收起明珠、玉佩、绢帛,匆匆返回听梧阁。
六、局中有局
当夜,陆文阁闭门不出,在灯下细细检查那卷《红情夜谭》。纸质是前朝的,墨迹也古旧,不似新仿。但当他用湿布轻擦封面“红情夜谭”四字时,墨迹竟微微晕开——这是新墨做旧常见的破绽。
再细看内页,纸页边缘虫蛀分布均匀得不自然,像是人为戳出。而那阕《暗香》的笔迹,虽极力模仿女子娟秀,但起笔收锋处,隐约可见男子的刚劲。
这是一卷精心伪造的“古本”!
陆文渊冷汗涔背。如果书是假的,那胡九所言,有多少是真?沈青棠与苏婉卿的故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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