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讯至 (第3/3页)
怎么能做出这等残民害国、禽兽不如的事来!?”
“并州父老向东走入羊肠关,才有一线生机……还望郑公接应一二。”
说着,王桥跪了下去。
郑清厄立马将他扶住,道:“我会尽力差快马送信追上右路军,便是不能发兵,也会尽力周全百姓。”
“那便好……那便好!”王桥晃悠着点了点头,重新站好:“那我回去,将此事带回并州。”
“万万不可!”郑清厄道:“你伤病已深,回去途中性命难保,务必歇下。”
“承您的情了。”王桥惨然一笑:“我族已无,家人俱没,残存的兄弟也在护我突围时死伤殆尽。”
“我又何必求活呢?”
“我早该死了……”
他转过身,步伐踉跄而去。
从并州顶尖巨擘子弟,一堕沦为罪人。
还来不及悲伤,整个家乡沦丧,目睹家乡被异族践踏、无数乡亲死去……他们内心承受的悲痛,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如今,任务完成了,极致的悲亦在心中爆发。
王桥求活之心,已然泯灭。
他最想的,便是能在临死之前,多杀几个叛军垫背!
“且慢!”
郑清厄出声,王桥却没有止步。
“你替我救个人,救个好汉。”
“嗯?”
“我这有个一等一的英雄人物,枪马了得,河北无双……”
——嗖!
一支箭带着火焰,射在了草垛上。
押送赵佐的军士‘大惊’,而后呼唤着奔走。
王桥提刀‘杀’入,来到囚车前,他竟持刀在车上迅速刻了几个字,而后再挥刀开牢。
又从地上捡起锁匙来,解了赵佐镣铐。
做完这一切,他身体一晃,往前栽去。
赵佐慌忙将他扶住。
一接触,赵佐只觉滚烫无比。
“尊兄何人?”
王桥虚弱应答:“将死之人……”
“这……”赵佐一时都有点懵:“恩人留个姓名……我先带你去找大夫!”
“不必了……都不必了。”王桥想要摆手,却发现手已经抬不起来了:“我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会儿……郑公说足下河北无双……只盼足下留有用之躯,多杀叛军,助我家乡早日安定。”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赵佐连忙道:“君乡何处?!”
“并州、太原……”
王桥头颅垂了下去。
赵佐连忙将他放在地上,扯开衣服检查伤病——说是千仓百孔,也不为过!
王桥在奔袭之前,身受多箭。
虽然有甲胄挡着,但尖锐的箭头依旧刺破了他的身体,留下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孔洞。
这些孔洞被水泡后,便渐渐发白。
而后又被汗水浸透,开始腐烂发黑。
再回头看那囚车上,写着几个字:劫牢者,并州王桥。
事做了,直接留名,罪也一并担下。
赵佐将人抱起,打算再行救助。
“你别耽误了,快走!”暗中有人催促:“他交给我们!”
赵佐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只能将人放在车上,给他磕头谢了相救之恩,叹气而去。
伤势如此……
——羊头山
“川叔!”
“西侧!再往西侧走些,那边没有叛军把守。”
王川等人抵达羊头山后方时,未能再前进。
无他,前方赤延陀坐镇,遍布叛军和异军。
再往前,只能是自投罗网。
他只能将子弟们遣出,沿山脉而行,寻找敌人的驻守漏洞。
终于,发现了。
他们来到一片荒岭,也很快明白此处为何无人把守:山呈崖壁之势。
此山还不是简单的一壁到底,其间多层突出,像是一块块巨大的砖头斜叠着,形成依次滑坡。
在这凹凸嶙峋的崖壁之间,遍布风华的浮土碎石,便是抛钩也抓不住。
除非下面的人长了翅膀,不然无论如何也上不来。
“隔一段时间会有几个哨骑过来查看,但都离得较远。”探路之人说道。
“再远又有何用?”
其中一人直翻白眼,他斗胆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下面直叹:“这么高,除了飞,我们怎么下得去?”
王川望了说话人一眼:“那就飞下去!”
“您说什么!?”
王川用毛毡裹身,内充干草,而后对众人道:“瞧见没?就如我这般,一路滚下去。”
众人骇然,先前说飞的那人也道:“这么高滚下去,不要命了?!”
“这是惜命的时候么!”
王川呵斥,他又拿出准备好的书信,攥在手心里,道:“将信紧攥,死也不能松开!便是我们全数摔死,山下人若见尸体,也能得信。”
能当面告知周彻,自然是最好的。
如若不能……只盼望朝廷兵马巡山积极,早些发现自己等人的尸身吧!
交代好后,王川当先滚下!
层层突起的山壁,就像天神劈出的巨阶,每当人影砸落时,一阵浮土扑天而起。
见王川先行,王氏剩余子弟也都陆续跟上。
远处恰好有叛军骑兵来巡查,他们瞧见了,但为时已晚,只能匆匆去禀报赤延陀。
“有这种事!?”
赤延陀闻讯赶来。
山顶上已不见人,唯有马匹尚在。
稍远一些,可见崖石上有模糊血迹。
“全部跳下去了?”赤延陀问。
“没错,一个不剩。”探子点头。
“这群蠢人,找死倒是麻利得很!”赤延陀的一名族弟讽刺道。
“住口!”
赤延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旋即转身离去,只是添了人手盯着此处。
回营之后,其人依旧沉默,似乎心事很重。
“阿哥什么事不高兴?”赤延菹不解:“不久前晋王又新送了一批财宝和兵员苦力来,您应该高兴才对。”
赤延陀摇了摇头:“我哪里高兴得起来……晋王做的太过,把并州的汉人已经逼到绝境了。”
赤延菹依旧满不在乎的一挥手:“那又怎样?他一个汉人都不怕,我们还怕了不成……”
赤延陀一把扯起他的衣领,冲他咆哮道:“汉人被逼到绝路,他们个个和我们拼命,你还不怕?”
“非要等汉人的汉刀落到头上来时,你才知道跪下叫汉人祖宗是吗!?”
赤延菹被骂懵了。
“蠢货!”赤延陀一把将他撇开,语气沉重:“我们是挡在最前头的,汉人的怒气最先由我们承受……”
赤延菹嘀咕道:“西原人会下场的。”
“希望吧。”赤延陀叹了一口气:“希望我们能支撑到西原人来。”
“阿哥你现在后悔也没用,我们已经叛了汉,按照汉人的规矩,只要他们得胜,一定会把贵族全部杀死,然后掳走女人,拆碎我们的族群……”
赤延陀闭上了眼睛:“别说了!你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