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虚无之海、记忆残渣与六小时倒计时 (第1/3页)
踏入光圈的瞬间,苏小糖以为自己会掉下去。
但没有坠落感。
只有一种奇特的“剥离”——像是脱掉一层无形的外壳,又像是从厚重的梦境中浮出水面。周围的色彩、声音、质感,一切熟悉的感知,都在一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原始的、混沌的“存在感”。
然后,她看见了颜色。
不是现实世界的颜色。不是她平日里看见的情绪颜色。也不是梦境里那种危险的颜色。
是...虚无的颜色。
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把所有的颜色——红橙黄绿蓝靛紫,所有的明度、饱和度、色相——全部扔进一个巨大的搅拌机,打碎,混合,然后稀释成一亿倍。你得到的不是灰色,不是白色,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非色”。它同时是所有的颜色,又不是任何一种颜色。它在你眼前流动、变幻、交织,却没有形态,没有边界,没有意义。
这种“非色”填满了视野,填满了意识。
苏小糖感到一阵眩晕。不是生理上的眩晕,是认知层面的——她的视觉系统,她的大脑,她用来理解世界的全部框架,都在尖叫着“这不合理”。这里没有光,却能看到“颜色”;没有物体,却有“空间感”;没有声音,却有一种低沉、持续的“嗡鸣”在意识深处回荡。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腕上的手链。
暗红色的珠子散发出温暖的金色光芒,像一层薄薄的护盾,包裹住她的意识。那光芒不强烈,却足够稳定,在这片混沌中为她划出了一小块“正常”的区域。
“呼...”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很轻,很真实。
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
“跟紧我。”身边传来林平凡的声音。
她转头。
林平凡就站在她旁边,一步之遥。在虚无的混沌中,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像是随时会融进这片“非色”里。但他身上,有颜色。
不是虚无的颜色。
是银色的丝线。
成千上万条,极其纤细,极其密集的银色丝线,从他身上延伸出去,像某种发光的神经网络,又像无数根透明的触须,探入周围的虚无。每一条丝线都在微微颤动,都在“感知”着什么——她在现实里见过的那些可能性之线,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活跃。
而且,这些丝线正在编织着什么。
苏小糖仔细看。
那些银色的丝线,正以林平凡为中心,缓慢地、有条不紊地,编织出一个...领域。
一个很小的领域,直径大约三米,呈球形。领域内部,颜色稳定了下来——不是现实的颜色,但至少是“可理解”的颜色:柔和的白光,像是清晨的薄雾。地面(如果那能称为地面)是平坦的,有质感,像是磨砂玻璃。空气(如果那能称为空气)在流动,带着一丝丝凉意。
这个领域在虚无中开辟出了一小块“有序”的空间。
虽然随时可能被周围的混沌吞没,但至少在这里,他们能站稳,能呼吸,能思考。
“您的...能力?”苏小糖轻声问。
“嗯。”林平凡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惫,“在虚无里,没有规则。所以需要自己创造一点局部规则。不过很耗神,只能维持这个大小。”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几条银色丝线从他掌心探出,在空中编织出一个小小的、发光的沙漏。沙漏里,金色的沙粒正在缓缓流下。
“六个小时,”他说,“沙漏流完之前,我们必须回去。”
苏小糖看向沙漏。沙粒流得很慢,但确实在流。
倒计时,已经开始。
“现在,”林平凡环顾四周,眉头微皱,“问题来了:那只鹦鹉,在哪里?”
虚无没有方向,没有距离,没有参照物。
只有无尽的、流动的“非色”。
在这里找一只鹦鹉,无异于在大海里找一粒特定的沙子。
“颜色...”苏小糖突然说。
“嗯?”
“我能看见...一些不一样的颜色。”她眯起眼睛,努力在混沌中分辨。
在虚无的“非色”海洋中,确实有一些“斑点”。
不是物体,不是实体,更像是...颜色本身凝结成的“凝块”。它们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在混沌中缓慢漂浮,像海洋里的水母,像星空中的星云。
每个凝块的颜色都不一样。
有的呈暗红色,像凝固的血;有的呈幽蓝色,像深海的荧光;有的呈灰白色,像陈旧的石膏;有的呈暗金色,像生锈的金属。
而且,每个凝块,都在“散发”着什么。
不是气味,不是声音。
是...信息。
苏小糖能“看见”那些信息,以颜色的形式——从凝块表面飘散出的,极淡极淡的色带,像是烟雾,像是蒸汽。每一条色带,都承载着一些碎片化的内容。
她看向最近的一个暗红色凝块。
色带飘到她眼前,颜色渗入她的视觉。
瞬间,她“看见”了一个画面:
——一个男人,站在高楼的边缘,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的脸模糊不清,但他的情绪颜色是深沉的、绝望的灰黑色。他在哭,没有声音,只有眼泪滑落。然后,他向前迈了一步。
坠落。
无尽的坠落。
然后,画面戛然而止。
色带消散。
苏小糖猛地后退一步,脸色发白。
“那、那是...”
“记忆残渣。”林平凡的声音响起,平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或者叫‘意识残留’。现实世界里,当一个人死亡,或者经历极端的情绪冲击时,可能会在虚无里留下这样的痕迹。它们没有意识,没有生命,只是一段情绪的烙印,一个记忆的碎片,被困在这里,永远重复那一刻的瞬间。”
他指了指周围的那些颜色凝块。
“这里有很多。非常多。”
苏小糖环顾四周。
在混沌的虚无中,漂浮着成千上万个颜色凝块。暗红色的,幽蓝色的,灰白色的,暗金色的...每一个,都承载着一段破碎的人生,一个凝固的瞬间,一种极致的情绪。
绝望,痛苦,恐惧,遗憾,狂喜,愤怒,爱...
全部被困在这里,无声地呐喊,永恒地重演。
“那...那只鹦鹉...”她小声问,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它应该是循着某种‘求救信号’进来的。”林平凡说,“某种特别强烈的残留物,在发出呼唤。我们要找到那个。”
他闭上眼睛,身上那些银色丝线颤动得更厉害了。
无数可能性分支在他意识中展开。
在这个没有规则的地方,他的能力反而变得更敏锐,更广阔——因为一切都是“可能”的,一切都需要被“定义”。
银色丝线向四面八方延伸,探入虚无深处,感知那些颜色凝块散发的信息,筛选,分类,追踪...
然后,他睁开眼睛,看向某个方向。
“那边。”他说,“有一个凝块,散发的信息里...有鸟类的图案。绿色的翅膀。频率很高,很急切。”
领域开始移动。
不是走路,不是飞行。
是林平凡用银色丝线“牵引”着这个小小的有序空间,在虚无的混沌中穿行。领域像一艘透明的潜水艇,缓慢而平稳地向前推进。
周围的颜色凝块从他们身边飘过。
苏小糖看着它们,看着那些色带,看着那些破碎的人生。
她看见:
——一个年轻女孩,在医院的病床前,握住一只苍老的手。她的手在发抖。情绪颜色是温暖的橘黄色,但边缘已经发黑、枯萎。她在说“我爱你”,一遍又一遍。
——一个士兵,趴在战壕里,手里攥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在笑。他的情绪颜色是暗沉的土黄色,像沙漠,像尘土。炮弹在远处爆炸,火光映亮他的侧脸。
——一个老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空荡荡的秋千。他的情绪颜色是淡蓝色的,很浅很浅,像褪色的水彩。风在吹,树叶在落,他一直没有动。
每一个凝块,都是一个故事。
一个被遗忘的故事,一个永远停留在某个瞬间的故事。
苏小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发紧。
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只鹦鹉会不顾一切飞进来。
这些残留物,这些被困在虚无里的破碎灵魂——它们,在求救。
虽然它们已经没有了意识,没有了生命,但那些烙印在虚无里的情绪,那些凝固的记忆,还在本能地、绝望地,向外界发出信号:
“救救我。”
“我不想消失。”
“我不想被遗忘。”
“有人吗?”
“求求你...”
而那只鹦鹉,那只学会了七种语言、学会了骂人、也学会了同情心的鹦鹉,听见了这些声音。
所以它进来了。
带着一个脆弱的护身符,飞进了这片吞噬一切的地方。
“快到了。”林平凡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领域停在了一个颜色凝块前。
这个凝块,和其他所有的,都不一样。
它很大。
直径至少有五米,是普通凝块的十倍以上。颜色不是单一的,而是混杂的——暗红色、幽蓝色、灰白色、暗金色,像调色盘被打翻后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混沌的、不断变幻的斑驳色块。
而且,它在“呼吸”。
凝块的表面,在有节奏地膨胀、收缩,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胸腔。每次膨胀,都有一圈圈彩色的涟漪扩散出去,搅动周围的虚无;每次收缩,都发出一种低沉的、类似心跳的“咚”声。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凝块的表面,浮现着无数影像。
不是色带,是直接在凝块表面“播放”的、连续的画面。
成千上万个画面,同时浮现,同时播放,像是一面由无数个微型屏幕组成的墙:
——一个婴儿,在啼哭;
——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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