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塘山大地震》万人首映 (第2/3页)
”
井甜点点头不再说话,看着银幕上的周讯有了动作。
给她量身定制的这个长镜头开始。
开头是侧面的人物中景,紧接着是手持摄影跟着她进了平板楼里的锅炉房。
直至此时,观众视角从侧后方变成了背面。
周讯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香木折扇,裙摆随着优雅的小步行进轻轻摇曳,鸦色的秀发整齐地挽在脑后,别着一枚月白色的珍珠发卡。
隐隐发黑的珍珠显然是假冒伪劣,但少妇略微有些涔涔细汗的肌肤却都是真的。
她左手拿着折扇给自己扇风,右手从锅台往搪瓷盆里舀开水。
这是要给坐月子的小姑子擦身子的。
被锅炉房的灰烟不住地呛声,皓腕上滑稽的黑灰,还有她一咳嗽就绷紧的干瘦后背。
开场两分钟的长镜头,整段电影连一句话都没有,一张脸都没露,但已经事无巨细地交待了一切。
夸张一些讲,观众们似乎可以不去管那张脸是谁。
或者说,让角色把脸蒙上都可以。
是周讯,是刘伊妃,是范兵兵,无论是谁。
不重要。
一个不谙俗务,和如此破败普通的院落格格不入,着装姿态远非普通农妇的小资少妇的形象,已经跃然纸上了。
这个角色形象,是周讯仅依靠服化道和自己肢体语言塑造的,更是路老板这种不叙事的大师手法娓娓道来的。
距离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可谓更进一步了。
长镜头结束,周讯转过身来,但观众的视角根本没有聚焦在她脸上。
刚刚的两分钟,这张脸似乎已定格在大家心里了。
周讯把折扇夹在咯吱窝,吃力地端着一盆热水进屋。
屋里的陈设、道具百分之百还原70年代的场景,没有一丝会让观众出戏的细节,足见下了真功夫。
开门那一声牙酸的吱呀声惊醒了坐月子的宋嘉,她发丝凌乱地抬头,见是自家嫂子,又昏沉沉地睡下。
“起来擦把脸。”
电影的第一句台词,周讯话里行间的疲惫和陌生显露无疑。
身累心也累。
周讯和父亲李雪建都是京城人,父亲原为医学教授,因为潜心研究中医遭受迫害。
两年前,为求自保,也是看好女婿的忠厚诚恳。
经人介绍保媒,他像那个时代无数和工农兵结合以求出路的父亲一样,把原为英文教师的女儿周讯,嫁给了年长十岁的三十八军某营长。
周讯今年24岁,正值青春年少的年纪失去了富足、洋气的生活,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
面对性格铁面无私、极度大男子主义,又一直两地分居的丈夫胡君,说心里不苦闷是假的。
小姑子宋嘉诶了一声,艰难地撑着胳膊肘从床上起身,侧过身来看着嫂子。
在她眼中,周讯的一切都是美的。
镜头从宋嘉的过肩给到周讯的动作特写。
她极其不熟练地将旧布在水中浸湿,又很费力地拧干,胳膊上因为瘦削暴起的青筋尤其明显。
心情不美丽的周讯嘟囔了两句,这才过来轻轻地给小姑子擦着汗津津的脸、脖子、身体。
“翻身。”
宋嘉平日里性格泼辣——都是荒年里抢食吃的农家子弟,哪有不泼辣的。
但对着这个好像从天上下凡的嫂子,即便语气生硬,她也甘之若饴。
在她心里,自己大哥还配不上这样的女人哩。
粗布的棱角似乎有些划痛了宋嘉,她裸露的后背抽动了一下。
“没事!没事嫂子!”
宋嘉连声安慰,甚至在周讯小心地缩回手之前。
“明天。。。我去爸爸那里看看,有没有医用纱布吧。”
“这布的确太硬了。”
嫂子的一句软和话比什么软和的布都叫人舒服,趴在床上的宋嘉心里熨帖极了。
好像费尽了心力,周讯端着水出门倒掉,又将窗户缝闭紧。
“嫂子,屋里太闷了。”
周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搁往常也就摇摇头不怎么答话了。
兴许是觉得刚刚给宋嘉擦身子把她弄疼了,觉得有些抱歉,今天格外多讲了两句:“你坐月子,不能见风的。”
“隔一段时间开一会儿。”
“哦!”
宋嘉也不想管她话里行间有多么高深的科学道理,好像只要周讯肯跟她多讲两句话就很好了。
孩子突然呜哇地哭起来,宋嘉把儿子抱在怀里哄着,笑着对周讯道:“嫂子,要不你试试?”
周讯连忙摆手:“不,不,我手笨,别摔着孩子。”
终于忙完了一切,周讯坐到床边的桌子上,翻起一本英文《简爱》。
她看得入神,不自觉地抬手把耳边扰动的几绺碎发撩起。
手指白皙而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连那两点在宋嘉看起来恨不得长在自己手上的冻疮根都显得可爱起来。
这是周讯过年的时候留下的,是小资女郎试图融入平民生活的印迹。
不敢大声打扰嫂子看书的宋嘉忍不住去学她的模样,右手肘没注意磕到床头。
她哎呦了一声缩回手捂嘴,周讯抬眼好奇地看着小姑子:“怎么了?”
“没。。。没事。”
宋嘉龇着一口大白牙的尴尬面色把观众逗乐了。
电影至此,大家紧绷的情绪才松弛了一些。开场7.26的数字就像一根横亘的巨木压在众人心头,可看着看着又被这一系列充满生活化的剧情吸引。
以特效内容见长的灾难片,没有太多额外的剧本空间去刻画入木三分的人物形象。
但《塘山大地震》在极短的篇幅里,把宋嘉和周讯两个极具反差感的角色展现地淋漓尽致。
性格迥然不同,但却各自美好。
等到凌晨的大地震来临,这两个人物走向的不同命运,可想而知戏剧化效果的急剧扩大。
所谓悲剧,就是把美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即便他没有刻意煽情,但这部电影所预设的悲剧桥段,是每个观影者所熟知的,这避免不了。
夜幕降临,王保强推门回来,周讯终于感到解脱,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也不是不喜欢跟小姑子待在一起,更不是嫌照顾她麻烦。
只是感觉和他们兄妹总有那么一层隔膜。
“那我先回去了。”
胡君在三十八军是营长,家属有随军资格,但跟周讯一直两地分居。
今天是她去部队探亲的日子,迟一些会有军车统一接走。
王保强憨厚地送她到门外,一口标准的塘山话:“嫂子,你慢点儿。”
周讯摆摆手没有说话,在夕阳下走远。
“娃呢,我瞅瞅!”
保强在门外细心地洗净了手,劳作了一天,温馨的小家成为了休憩的港湾。
他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又将他放到床里酣睡,从柜子里掏出纸笔,截了细长的一条纸,写写画画。
宋嘉好奇:“弄啥呢?”
保强憨厚道:“算算工分,看能不能换点儿鸡蛋给你补补营养。”
“要是有富余的。。。给嫂子换点儿牛奶吧?”
宋嘉过年时陪周讯上街,看到她似乎多瞟了几眼售卖的牛奶。
那应该是她之前常态化的生活物资吧?
淳朴善良的农村姑娘,因为兄嫂情感的不和,很是心疼周讯,似乎是想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掏出来对她好。
保强有一瞬间怀疑媳妇儿生了个孩子变得痴痴傻傻:“咱没有那条件啊!你自己的奶水都快不足了!”
傻根张口结舌的模样引人捧腹,在电影中更加老成和瘦黑了一些,十足的糙汉子。
这会儿的牛奶供应十分紧张,通常优先供应给幼儿、病人等特殊人群,普通家庭很难订到牛奶。
市里的食品公司倒是饲养了两头奶牛,产奶量有限,每天产的奶水还得先保证两个小牛犊的喂养,剩下的才能出售。
宋嘉无奈地撇撇嘴,她也就是心血来潮,多提了那么一嘴。
一个泼辣好动的农村姑娘,似乎是在月子地禁锢得久了,看着保强写写画画,又突发奇想。
“诶,你说俺给嫂子写封信咋样?”
“俺嘴笨,老想劝她跟俺哥好好处,去随军住在一起。”
保强无奈看了她一眼:“大哥脾气大,他叫嫂子在家照顾你月子地,你最好别弄这些个麻烦。”
“俺需要谁照顾啊!俺好得很哩!”
宋嘉似乎是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翻身下床坐到桌边,不由分说地抢过他手中的纸笔。
“说写就写,你教俺!”
“俺也不识几个啊!”保强劝不住虎了吧唧的宋嘉,只能任由她动作。
天色渐暗,宋嘉熟稔地点起一盏煤油灯,即便有电灯,这时代的人还都是能省则省。
“呀!”
突然一只蜻蜓从窗隙中撞了进来,她把仍旧扑闪着翅膀的蜻蜓捡起来。
一打开窗户,宋嘉惊讶道:“外面怎么这么多蜻蜓啊?”
“快下雨了吧?一下午天气都阴得很。”
保强也没当一回事,两小口子凑在煤油灯前,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着给周讯写的信。
在淳朴的他们眼中,似乎这才是同文化人正确的沟通方式?
一个两分化的镜头在大银幕上呈现,屋内是偶有欢声笑语、婴儿啼哭传来的朴素和温馨。
透过窗楣,屋外是阴沉的天色,诡谲妖艳的晚霞,和逐渐沉默的夜空。
开场的日期给观众的情绪造成了压迫,但宋嘉和周讯和刻画舒缓了他们的心情。
但这一幕两分化的对比叙事,又在把观众的情绪一点一点地往灾难的地狱中拉扯。
台下的塘山老百姓无一不绷紧了心弦,无奈地直面这样的死亡倒计时。
他们是多么不想看见窗外夜色的渐深,多么渴望画面就定格在这一幕温暖的小家啊!
体育中心广场的寒风中,35mx15m的大屏上,镜头猛得抽离,把塘山万家灯火的夜色置于屏幕中间,旋即定格在火车站顶部的大钟。
凌晨,三点四十分。
城市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夜幕像一块沉甸甸的铅板,压得大银幕前的观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白日的暑气尚未散尽,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黏腻得紧,一丝风也没有。
整个城市像被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让人无端地感到烦躁不安。
毫无征兆地,大地开始剧烈颤抖,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在愤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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