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 烛宵光影(祝大家元宵快乐!) (第1/3页)
(这是去年元宵写的。月圆之夜,求一下月票吧!PS:今晚正常更新)
平话里,过节日、过生日,一律用个“做”字,大概是这些日子都要大肆操办的缘故。一年里最盛大的操办,自然是“做年”(过年)。但对于登高山的孩子来说,最欢乐的,却是“做元宵”。
老家做元宵,在时间上就与别处颇不同。可元宵不都是正月十五吗?老家却只有县城的一片地方是在正月十五,其余乡镇的元宵则早至初七,晚则至二十。其实南方颇多地区的元宵都比大年更具特色。据说浙江台州、宁海等地是正月十四过元宵,已属罕有。老家隔壁莆田的元宵则更像古代傩神信仰的延续,接行傩、跳傩舞、点烛山……能从初六一直欢庆到二十九,更是绝无仅有。与莆田渊源极深的广东潮汕地区,则有“遊老爷”的习俗,历史上中央王朝都目为“淫祀”(不合礼制的祭祀),上千年屡禁不绝。而老家这样一县之内,各乡排着日子各自做元宵,前后绵延十多天的,也是独具特色的。“大年”在这半个中国的土地上,仿佛只是一场盛会的序曲,为元宵的欢庆积蓄情感,待到月亮将圆未圆之际,这股情感就开始尽情释放出来。这是这片土地的个性,蕴藏着某种叛逆、某种反抗。
而老家这种做元宵习俗的来历,我只隐约记得很小时候父亲大概说过,大概是因为过去老家狮班少,又地形崎岖,各乡镇之间交通不便,只有分开日子过,狮班赶场才赶得过来。父亲说的理由,解释得也不究竟——譬如里岛就在县城左近,元宵却早至十二。所以真实的原因,恐怕只有耆老知晓;而我远在深圳,也无从询问了。人生多么有趣,这样的细节我过去从不在意,此刻却成了一种神秘——所以说“故乡是离开以后才存在的地方”。
而老家做元宵,不仅日子上有特色,吃的也与别处不同。别处吃汤圆或者元宵,都是一颗实心的糯米丸子,我们则是做“元宵丸”——中间有肉馅,有点像鱼丸,却香糯许多。元宵丸虽然好吃,但对登高山的孩子来说,只是小事,“大事”要等入夜以后,祠堂被高高低低、一排排的蜡烛照得光影如画时,才正式开始。
之前的文章说过,登高山多是姓张的人家,且是同祖同宗,因此有个规模不小的张氏祠堂,曾上过县志。祠堂就在我家故厝隔壁,是传统“四扇三”格局的老家民居。祠堂中央是“厅中”,分前大后小的两进,前厅供奉祖先,后厅停放灵柩。两侧则是“官房”,是下高上矮的两层,下层住人,上层放些杂物。房屋前面则是一大片空场。祠堂平时也做老人会的场地,但从我记事起,就是通宵达旦的赌场了。右侧两进官房摆满了麻将桌,左侧则还留了一间放了张乒乓球桌。所以祠堂里终年都是哗啦哗啦的麻将声,令人窒息的烟味、汗味,随时从窗户喷薄而出。这里的热闹,即使除夕晚上也只在年夜饭时停一歇。但在做元宵时,祠堂就真的像个祠堂了——祖宗们的画像高高挂起来了,牌位也被擦拭一新——也许原始的敬畏下,没有人想当着祖宗的面,露出赌徒的丑态吧。
但孩子们不管这些,我们早就准备好的瓶瓶罐罐,蓄势待发,等厅中和官房一排排高低错落的烛台上的蜡烛点亮的时刻——搜集滴落后凝固的蜡块,就是今晚的“比赛项目”。夜幕低垂,星月掩映,烛光开始摇曳,祖先的面目忽隐忽现,来来往往的大人恣肆喧嚣……我们开始化身狸鼠,穿梭在烛台底下,目光逡巡着每一根焰芒跃动的蜡烛,仔细观察烛身、烛台,甚至地上,凝固了多少和多大的蜡块;是现在就“收割”,还是等一等——等蜡块大得可以拿给小伙伴炫耀时再掰下来。但等待是有风险的:注目一处,你可能错过近旁更大的蜡块;分神四顾,守候已久的蜡块可能被其他孩子掰走。孩子和孩子不时会在烛台下碰头,互相给对方炫示一下盒子、罐子里的蜡块,如果见到有巴掌大小和厚薄的,那份妒忌就别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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