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棋子 (第3/3页)
框轻轻抱在胸前,这个动作充满了象征意味。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简单,真实,经不起这样的恶意消费和践踏。”她最后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请还我们一个清净。”
录制结束。苏晴脸上那种脆弱和委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算计的锐利。她检查了一遍视频,确认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处停顿都完美无瑕,然后将其发给了一个熟悉的、专门处理此类危机的公关团队。
几乎是同时,在她的授意下,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在网络的阴暗面打响。
几个小时之内,各大社交平台和财经论坛的评论区,开始涌现出一批“理性”的声音。
“一看就是竞争对手搞鬼,伟科科技最近风头太盛了。”
“这爆料时机太巧了,李总刚谈完B轮融资吧?”
“照片角度明显是偷拍,故意引导,手段下作!”
“苏老师是我师姐,人特别好,特别低调,不可能做这种事!”
“周教授是真正做学问的人,别打扰人家了!”
“支持苏晴老师维权!告那些造谣的!”
这些评论口径统一,逻辑清晰,迅速淹没了之前那些质疑和嘲讽的声音。它们巧妙地将“桃色绯闻”和“车祸疑云”的焦点,转移到了“商业竞争恶意抹黑”和“网络暴力无辜女性”上,成功地塑造了一个被商业暗箭误伤、被无耻流言中伤的柔弱知识分子女性形象。
苏晴坐在昏暗的灯光里,拿着另一部手机,冷静地翻看着舆论风向的转变。看着那些她雇佣的水军如何一步步引导话题,看着越来越多不明真相的网友开始同情她、支持她,甚至反过来抨击最初的爆料者。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得意的弧度。危机?不,这只是一次展示她手腕的机会。她苏晴,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是猎人,最懂得如何利用规则、利用人心,在最不利的局面下,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甚至反将一军。
她轻轻抚摸着相框里周正那张对此一无所知、依旧温和儒雅的脸,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情,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利用。看,你的名望,你的身份,此刻就是我最好的盾牌。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已经浸透了每一寸空气,成为一种永恒的背景。陈默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背后垫着两个坚硬的白色枕头。他额头上缝合的伤口拆了线,留下一道狰狞的、粉红色的蜈蚣状疤痕,横亘在原本憨厚平凡的眉骨上方。更深的伤口在右手,包裹在厚厚的纱布里,医生说即使恢复,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灵活有力地握住方向盘了。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望着窗外被窗框分割成方块的、灰蒙蒙的天空。身体里的麻药和止痛泵留下的混沌感正在慢慢退潮,随之浮上来的是清晰的、钝刀子割肉般的疼痛,以及一种更深的、对未来的茫然。
王静坐在床边的塑料凳子上,腰背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她看着陈默沉默的侧脸,看着他额头上那道刺目的疤,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她知道,不能再瞒了。有些脓疮,必须亲手挑破,哪怕会带出更多的血肉。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干涩地开口,从收到那封匿名的邮件开始,到她如何像幽灵一样跟踪苏晴,如何在“云境”会所外拍下那些照片,再到她如何将照片和控诉发往网络,以及随后掀起的滔天巨浪和李伟、苏晴那边的疯狂反扑与公关……
她叙述得很平静,几乎没有起伏,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她拿出那部旧手机,点开相册,递到陈默面前。
陈默的眼珠缓缓转动,视线落在那小小的屏幕上。
第一张,是苏晴和李伟在会所门口,姿态亲昵,笑容明媚,背景奢华。
第二张,第三张……不同的角度,同样的男女,同样的氛围。
然后是那张模糊的迈巴赫监控截图。
最后,是王静在医院偷拍的、苏晴扮演“忧心忡忡妻子”的照片。
陈默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张,又一张,手指甚至没有去滑动屏幕。他的呼吸变得极其缓慢而沉重,胸膛起伏的幅度很小,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
王静看着他,看着他额角那道疤在苍白的皮肤下微微跳动,看着他空洞的眼神里,一点点地,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泛起了浑浊的、剧烈的波澜。那不是愤怒,至少不全是,那是一种更复杂的东西——被欺骗的荒谬感,被碾压的无力感,以及看着仇人光鲜亮丽而自己却躺在废墟里的、几乎要焚毁五脏六腑的恨意。
他终于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动作有些迟缓,接过了手机。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王静的手指时,让她忍不住轻轻一颤。
他低下头,更加仔细地、近乎贪婪地看着那些照片。尤其是苏晴那张带着担忧神情的特写,他看了很久,久到王静以为他会把屏幕捏碎。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因为伤痛和药物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眼睛,此刻像是被投入了两块燃烧的煤,亮得骇人。里面所有的茫然、痛苦都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清醒所取代。额头上那道疤,也因为充血而变得更加鲜红刺目。
他看向王静,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那个记者……江雪?”他记得王静刚才提到过这个名字,一个还在追查此事的记者。
王静愣了一下,点点头:“对,是她。”
陈默将手机递还给她,目光越过她,看向病房虚掩的门,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那个扭曲而残酷的世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但那双燃烧的眼睛出卖了他内心翻涌的岩浆。
他用那只裹着纱布的、废掉的右手,轻轻碰了碰额头上的疤痕,然后,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对王静说:“帮我联系她。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