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错误的证物 (第2/3页)
的不知道!”她几乎是在尖叫,“贾哥把那东西从周浩身上拿走的时候,是用黑布包着的,我看不见!他就说……说这要是被公安找到,所有人都得死!”
陈建国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锐响。他抓起对讲机:“小李,通知二队三队,立刻集合!去红星农机厂!”
雪下得更大了。吉普车在积了薄雪的路上打滑,陈建国紧握车门上方的扶手,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车灯照出一片惨白的世界。副驾驶座上的小李抱着对讲机,不断重复着坐标和指令。车厢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寂静,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轮胎压过积雪的咯吱声。
红星农机厂的轮廓在雪幕中渐渐浮现。那是一片建于六十年代的苏式厂房,红砖墙早已斑驳,大部分窗户都没有玻璃,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眶。厂区大门锈死了,民警用液压钳剪开锁链时,铁门发出的**声在空旷的雪地里传得很远。
“分三组,一组搜查主厂房,二组搜办公楼,三组跟我去后院。”陈建国拉紧大衣领子,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注意安全,发现任何异常立即报告,不要单独行动。”
雪已经积了半尺厚,踩下去发出沉闷的噗噗声。陈建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院走,手电光扫过残破的砖墙、倒塌的烟囱、半埋在雪中的废弃机器。风卷着雪粒子抽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刀片。他忽然停下脚步,手电光定格在后院角落——那里有一片积雪的形态不对劲。
周围的雪都是自然堆积的平滑弧度,唯独那一块,大约两米见方的区域,积雪表面凹陷下去,边缘还有人为拍打的痕迹,像是有人试图把雪抹平,但新雪和老雪的接缝处仍然能看出色差。
“这里。”陈建国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拂开表层的雪。下面的雪更实,冻得发硬。他用力扒了几下,露出了颜色异常的土层——那是新翻过的土,虽然冻住了,但和周围常年板结的老土完全不同。
“小李,拿铁锹!”
七八个民警围过来,铁锹、镐头交替落下。冻土很难挖,一镐下去只能崩起拳头大的土块。挖了半米深时,铁锹碰到了硬物——不是石头,是木板。
陈建国跳下土坑,用手刨开浮土。一块厚重的松木木板露了出来,边缘已经腐朽,但中间部分很新,钉着崭新的铁钉。他用力撬开一角,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血腥和某种说不出的甜腥味的冷气扑面而来,呛得人想吐。
“手电!”
七八道光柱同时照进洞口。下面是个大约四米见方的地窖,深度在三米左右。借着光线,能看到地窖底部整整齐齐躺着十具用透明塑料布包裹的尸体,像超市里码放的商品。塑料布下透出模糊的人形,有些还能看见苍白的脸。
但更让人脊背发凉的是地窖里的陈设——靠墙立着两个锈迹斑斑的铁制手术推车,推车上散落着止血钳、手术刀、镊子,全都沾着黑褐色的污渍。推车旁放着两个大号保温箱,盖子虚掩着,里面冒出白色的冷气。地窖角落里堆着十几个玻璃罐,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苍白。
“陈队……”小李的声音在发抖。
陈建国没说话,顺着简易木梯往下爬。梯子吱呀作响,每一阶都像是随时会断裂。下到地窖底部,那股气味更浓了,浓到几乎有了质感,粘在鼻腔和喉咙里。他走到最近的一具尸体旁,蹲下身。
塑料布裹得很严实,用黄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陈建国抽出匕首,小心地划开胶带。塑料布掀开的瞬间,小李在手电光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个中年男人,赤身裸体,左胸有一道Y形切口,从肩膀开到胸骨,再向下延伸到腹部——标准的尸检切口,但缝合手法极其粗糙,用的是粗棉线,针脚歪歪扭扭。更触目惊心的是,胸腔是空的。肋骨被暴力剪断,胸腔里空空如也,心脏、肺叶、肝脏……全都不见了。
“器官……”小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们在摘器官。”
陈建国没应声,走到下一具尸体旁。同样的塑料布,同样的切口,同样的空腔。他一具一具检查过去,十具尸体,全部被摘除了内脏。有的是心脏,有的是肾脏,有的是肝脏,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走到第七具时,他停住了。这具尸体左手虎口到手腕有一道明显的陈旧性刀疤,右腿有陈旧性骨折愈合的畸形——是周浩。和地窖里那具“无名尸”不同,这具周浩的尸体保存得相对完好,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周左右。他的胸口也有Y形切口,但……
陈建国凑近细看。周浩胸腔里的器官并没有被完全摘除,心脏还在,但心脏上插着一把匕首——正是地窖里发现的那把不锈钢菜刀。刀身几乎全部没入心脏,只留下刀柄在外,刀柄上缠着布条,布条已经浸透了黑褐色的血。
“灭口,还要再加一道保险。”陈建国喃喃自语。他戴上取证手套,小心翼翼地握住刀柄。刀插得很深,他用了点力气才拔出来。刀尖离开心脏时,发出轻微的“噗”声,一些黑红色的血沫从伤口涌出。
就在刀完全拔出的瞬间,陈建国注意到刀身上刻着东西——不是花纹,是字。很小,很浅,用某种尖锐的金属工具刻上去的,不迎着光根本看不清。
他举起手电,让光线垂直照在刀身上。那是两个歪歪扭扭的汉字,刻在靠近刀柄的位置:“账本”。
“账本?”老周接过那把菜刀,在无影灯下仔细端详,“这刻痕很新,刀具边缘没有锈迹渗入,应该是近期刻上去的。工具应该是缝衣针或者别针之类的细金属。”
陈建国站在法医室的解剖台旁,看着老周用棉签小心翼翼清理刀身上的污渍。“能判断是谁刻的吗?”
“从刻痕的深度和走势看,不是专业人士干的。”老周用放大镜观察着笔画转折处,“下刀犹豫,线条发抖,刻到一半还改过方向。你看这个‘账’字的‘贝’字旁,最后一笔明显是后来补上去的,和前面的笔画不连贯。像是……在很紧张的情况下,摸索着刻的。”
“是周浩。”陈建国突然说,“临死前,或者被注射氯丙嗪之后,趁还有一点意识,用身上能找到的尖锐物刻下了这两个字。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所以留下线索。”
“可‘账本’是什么意思?”老周放下放大镜,“贾**的笔记本我们已经拿到了,里面全是那些鬼画符。”
陈建国没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天已经蒙蒙亮了,雪暂时停了,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他脑子里在飞速拼接着碎片:徐丽霞说的“周浩负责联系销路”、尸体上被摘除的器官、保温箱、手术器械、刻在凶器上的“账本”……
“贾**的笔记本是‘审判档案’。”他转身,语速加快,“记录的是他如何‘审判’那些受害者,为什么‘审判’他们。但这个‘账本’——”他指着那把菜刀,“是另一本账。一本记录器官买卖的账。买家、卖家、时间、地点、价格、经手人……这才是真正能要他们命的东西。”
法医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小李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手里捏着一张传真纸:“陈队!杭州……杭州那边回电了!”
陈建国接过传真。纸是温的,刚从传真机里吐出来不久。上面是杭州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回复,字迹因为传真有些模糊,但关键信息很清楚:
“关于你方查询的‘王建国’:王建国,男,48岁,杭州人,1989年5月刑满释放。曾因倒卖计划外医疗物资被判刑四年。出狱后注册‘华东医疗器械贸易公司’,经营范围包括:医疗器械、医用耗材、保健用品。公司注册地址:杭州市西湖区文三路××号。经查,该公司1990年至1991年间,有多次向黑龙江、吉林、内蒙古等地医院销售‘医用冷藏设备’的记录。另,1991年10月5日,王建国曾乘火车前往齐齐哈尔,10月12日返杭。车票为软卧,车厢号:7厢3号下铺。”
车厢号:7厢3号。
陈建国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从大衣内袋掏出那本笔记本的影印件,翻到最后一页。那个歪歪扭扭的工厂轮廓旁,标着的数字正是“7-3”。
“不是工厂位置。”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是车厢号。贾**在记录和王建国的会面地点——1991年10月5日,从杭州开往齐齐哈尔的列车上,7号车厢3号下铺。那是王建国的铺位。”
法医室里一片死寂。老周和小李都盯着那张传真纸,盯着那行“7厢3号下铺”,又看看笔记本上“7-3”的标记,脸色一点点变白。
“王建国打着医疗器械贸易的幌子,在全国各地跑,联系需要器官移植的病人和黑市医生。”陈建国的语速越来越快,像在把脑子里纷乱的线索强行拧成一股绳,“贾**负责‘供货’——杀害那些流动人口,摘取他们的器官。周浩是中间人,负责物流、交接、收钱。但周浩后来害怕了,或者想分更多的钱,或者想退出,所以贾**杀了他灭口。可周浩临死前,在凶器上刻下了‘账本’两个字,因为他知道,只有找到那本真正的买卖账本,才能把王建国这条线也挖出来。”
“可账本在哪?”小李问,“贾**家、农机厂的地窖,我们都搜遍了……”
“不,还有地方没搜。”陈建国抓起大衣往外走,“周浩的尸体是在农机厂地窖发现的,但他是10月20日左右死的。而10月5日,王建国来东北,和周浩见过面。如果周浩那时候就已经在留后手,他不可能把账本藏在贾**知道的地方。他会藏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但又可能在死后被公安发现的地方——”
他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小李:“周浩的随身物品呢?他被抓时身上有什么?”
小李一愣,随即冲回办公室,两分钟后抱回来一个纸箱:“在这儿!贾**、徐丽霞、李秀华、孙成,还有地窖里那具‘无名尸’——现在确认是周浩了——他们的随身物品都在这。技术科已经检查过一遍,没发现异常。”
陈建国把纸箱里的东西倒在桌上。周浩的物品很少:一件破旧的军大衣,一条磨得起球的毛线围巾,一双劳保手套,一包“大前门”香烟,半盒火柴,一个铝制水壶,还有——一个黑色人造革的票夹。
票夹很旧,边角都磨白了。陈建国打开票夹,里面夹着几张过期的粮票、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是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背后写着“1987年春”),还有两张火车票票根。一张是1990年4月从齐齐哈尔到讷河的,另一张是……
1991年10月5日,杭州至齐齐哈尔,7车厢3号下铺。
票根的背面,用圆珠笔写了一行小字,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老地方,三点,带本子。”
“本子……”陈建国翻来覆去检查那张票根,对着光看,逆着光看,用手指摩挲纸面。票根是硬卡纸,很普通,但……
他忽然停下来,用指甲小心地抠票根边缘。一层很薄的卡纸翘了起来——这是张双层票根,中间有夹层。他屏住呼吸,用镊子轻轻掀开上层,露出了夹在中间的一张纸。
不是普通的纸,是那种很薄很韧的描图纸,半透明,折叠成邮票大小。陈建国小心地展开。纸上是密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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