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停职 (第3/3页)
父亲死后,房子一直空着,钥匙藏在楼道消防栓后面。
她摸出钥匙,抖落一层灰。
屋里还是2000年的装修,绿油漆墙裙,客厅挂着的警礼服照片被白布蒙住。
她掀开,父亲25岁,肩章一星,笑得像不会老的少年。
沈鸢把照片抱进怀里,像抱一具轻飘飘的骨灰盒。
“爸,我该怎么办?”
照片当然不会回答,但父亲的声音在脑子里自动播放——
“法医不是为死者说话,是为无法开口的活人守门。”
她抬头,看见书柜最上层摆着一只铁盒,印着“云南滇红”。
她搬凳子取下,打开——
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稿纸,首页标题:《双Y毒品植物碱裂解实验记录》。
落款:沈恪之,1998.6.20。
她心跳骤停,父亲二十年前就研究过“双Y”?
为什么从来没听他说起?
稿纸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旧式电话卡,背面写着一个号码,七位数,墨蓝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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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鸢把电话卡揣进兜,把稿纸塞进背包,顺手拿了一件父亲的旧风衣。
风衣口袋里有一卷现金,数了数,一千三百块,还有一张泛黄的车票:昆明——瑞丽,1999。
她把钱和车票一并揣好,像揣着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粒子弹。
关门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客厅,阳光从百叶窗切进来,落在父亲照片的脸上,像一道愈合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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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沈鸢出现在旧电厂外围。
电厂荒废十年,冷却塔像被掏空的巨兽肋骨。
她绕到后门,铁锁被钳断,地上有新鲜车辙。
她猫腰钻进去,一股潮冷的铁锈味扑鼻。
冷却塔底部,有一辆黑色MPV,车窗贴着深色膜。
她靠近,驾驶座门突然推开,一只手把她拽进去。
车门“嘭”合上,世界瞬间黑成暗房。
“别出声。”
男人的声音低哑,像砂纸磨过玻璃。
沈鸢鼻尖撞进熟悉的薄荷烟草味——林骁。
她抬手就去摸他的脸,指尖触到一道新鲜的伤口,血痂未干。
“你……”
“先听我说。”林骁按住她手腕,“顾淼不是我杀的,是周野。他把你的门禁卡复制,嫁祸给你。”
“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因为我死了,才能活。”
他打开手机灯,照向后排——
那里摆着一只便携式冷藏箱,箱盖掀开,里面躺着第12根断指,白皙、纤细,指甲盖上涂着裸色指甲油。
沈鸢认得,那是她自己的手指,去年圣诞节做指甲时留的合影。
“他们养着你的细胞,随时可以做任何‘你’的物证。”
沈鸢后背窜起一阵凉气,像被自己的尸体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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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骁递给她一把瑞士军刀,刀柄刻着“双Y”。
“两个选择,一,逃,去云南找我母亲的老寨;二,留下来,把棋盘掀了。”
沈鸢握紧刀,指节发白。
“我选三。”
“没有三。”
“那就制造三。”
她抬眼,瞳孔里映着冷藏箱的蓝光,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磷火。
“我要让全世界知道,被停职的法医,也能把活人剖成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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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骁盯着她,忽然笑了,笑得像十七岁那年在巷口等她下课。
“欢迎归队,沈法医。”
他伸手,两人指尖在冷空气里短暂相触,像手术刀与缝合线的第一次会面。
车外,冷却塔顶端的风向标吱呀旋转,像给世界提前送行的丧钟。
沈鸢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雾灌进来,带着铁锈与薄荷混杂的味道。
她抬脚下车,父亲的旧风衣下摆被风掀起,像一面褪色的旗帜。
停职,不是结束,是法医重新解剖世界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