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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砖窑夜话

    第五十二章砖窑夜话 (第1/3页)

    子时已过,砖窑里一片死寂。

    炉火已经熄灭,只剩下暗红色的余烬在灰堆里明明灭灭,像垂死者最后的心跳。风从窑顶的破洞灌进来,吹得余烬簌簌作响,火星子偶尔蹦起,在黑暗中划出短暂的光痕。

    林砚秋躺在干草铺上,呼吸粗重而急促。清辞用湿布敷在他额头,布很快就烫手了。烧还没退,而且伤口开始化脓——跳河时沾了脏水,感染了。

    “得找大夫。”清辞低声说,手指探了探林砚秋的脉搏,跳得又急又乱。

    李浩摇头:“现在出去太危险。军统的人在搜山,金鳞的人可能也在附近。”

    “可他会死的!”

    “我知道。”李浩的声音很沉,“但我们现在出去,三个人可能都会死。”

    清辞咬着嘴唇,不说话了。她知道李浩是对的。但看着林砚秋痛苦的样子,她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林砚秋忽然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缝。

    “水……”他嘶哑地说。

    清辞连忙扶起他,喂他喝水。水是从河里打的,装在破瓦罐里,有一股土腥味。林砚秋喝了几口,又躺回去,眼神涣散地望着窑顶。

    “我……看见了……”他喃喃道。

    “看见什么?”清辞凑近。

    “顾小满……她在船上……船在雾里……雾很大……”林砚秋断断续续地说,显然在说胡话,“她对我笑……说老师……东西……在钟里……”

    钟里?

    清辞和李浩对视一眼。

    “什么钟?”清辞轻声问。

    “寺里的钟……寒山寺的钟……”林砚秋的声音越来越低,“她敲钟……敲了……一百零八下……然后……雾散了……”

    他说完,又昏睡过去。

    清辞给他掖好盖在身上的破麻袋,转身看向李浩:“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李浩盯着窑口外的黑暗,“‘东西在钟里’。但寒山寺那么多钟,是哪个钟?大雄宝殿的?钟楼的?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的钟?”

    “也许不是真的钟。”清辞沉思,“可能是个比喻。‘钟’可能指的是某个时间,某个信号,或者……”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袱里翻出那张烧焦的照片——顾小满在虎丘塔前的那张。

    照片背面那行字:“老师,如果我出事了,东西在‘听雨’。”

    听雨。

    钟声。

    “张继的诗里说,‘夜半钟声到客船’。”清辞轻声念道,“‘听雨’茶楼,可能是个双关。既指茶楼的名字,也指‘听雨’这个动作——听雨声,听钟声,都是‘听’。”

    李浩的眼睛亮了:“所以顾小满留下的线索,都和‘听’有关。她在听雨茶楼留了假的线索,引开追兵。而真的线索,在寒山寺的钟声里。”

    “但寒山寺的钟每天敲三次,晨钟、午钟、晚钟。她说的是哪一次钟声?哪一口钟?”

    李浩摇头:“不知道。但林老师说,顾小满最喜欢《枫桥夜泊》。诗里写的是‘夜半钟声’,也就是子时的钟声。”

    子时。

    清辞看向窑外。现在已经是丑时了,子时已过。

    “但今天子时的钟声,我们听到了。”她说,“没什么特别的。”

    “也许需要特定的条件。”李浩站起身,在窑里踱步,“比如特定的日子,特定的天气,或者……需要特定的钟声节奏。”

    他忽然停下,看向清辞:“你记得刚才的钟声吗?一共敲了多少下?”

    清辞努力回忆:“一百零八下。佛寺的钟都是敲一百零八下,代表消除一百零八种烦恼。”

    “对。但敲击的节奏呢?是匀速的,还是有快有慢?”

    清辞愣住了。她只记得钟声悠长,沉郁,但具体节奏……没注意。

    “我没留意。”她承认。

    “我也没留意。”李浩说,“但林老师烧糊涂了还在说‘一百零八下’,说明这个数字很重要。而顾小满让他听钟声,可能听的就是节奏。”

    他走到林砚秋身边,蹲下身,轻轻推他:“林老师,林老师,醒醒。”

    林砚秋艰难地睁开眼。

    “顾小满有没有跟你说过,钟声的节奏?”李浩问得很快,“比如,什么时候敲得快,什么时候敲得慢?”

    林砚秋的眼神迷茫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聚焦。

    “她……说过……”他的声音很虚弱,“她说……寒山寺的钟……不是每次都一样……初一十五……敲得慢……平常日子……敲得快……”

    “那今天呢?今天是几号?”

    林砚秋想了很久:“今天是……十月二十一……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所以今天的钟声应该是快的。”清辞说。

    “但刚才的钟声,不快。”李浩说,“很慢,很沉。”

    三人沉默了。

    “除非……”清辞缓缓说,“除非今天有什么特殊。”

    “或者,敲钟的人,不是平常的和尚。”李浩接道。

    窑里陷入沉默。只有林砚秋粗重的呼吸声,和外面风吹荒草的声音。

    过了很久,李浩忽然说:“我们得回寒山寺。”

    “现在?”

    “现在。”李浩看着清辞,“天亮之前,趁所有人都在找那个藤箱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可林老师……”

    “哑叔会照顾他。”李浩说,“而且,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顾小满留下的线索,很可能只能在天亮前才能找到。”

    “为什么?”

    “因为‘夜半钟声’。”李浩说,“夜半是子时,是一天中最暗的时候。但子时之后,就是丑时、寅时,天将亮未亮。这个时辰,最适合藏东西,也最适合找东西。”

    清辞看着李浩。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映得他的眼神异常坚定。

    她点了点头:“好,我们去。”

    李浩看向林砚秋:“林老师,你撑得住吗?”

    林砚秋艰难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铁片:“这个……给哑叔……他认得……会帮你们……”

    铁片很旧,边缘都磨光了,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图案——是个三角形,里面套着个圆圈。

    李浩接过铁片,郑重地收好。

    “等我们回来。”他说。

    清辞最后检查了一遍林砚秋的伤,重新包扎,又喂他吃了两粒退烧的药丸——是从上海带出来的,安德森神父给的西药。

    “一定要撑住。”她轻声说。

    林砚秋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

    李浩和清辞准备出发。他们只带了枪和子弹,还有那张照片和铁片。干粮和水留给林砚秋,虽然不多,但能撑一阵。

    哑叔不知何时已经等在窑外。他看着李浩和清辞,打了一串手势。

    林砚秋虚弱地翻译:“他说,他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直接到寒山寺后山。但路上有巡夜的和尚,还有可能遇到军统的暗哨。”

    “必须冒这个险。”李浩说。

    哑叔点头,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三人消失在夜色中。

    林砚秋躺在干草上,听着风声,听着远处隐约的狗吠,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他知道自己可能撑不到天亮了。

    但没关系。

    只要能帮他们找到顾小满,找到那个箱子,就值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顾小满时的情景。那是在苏州师范的课堂上,他教国文,她坐在第一排,眼睛亮晶晶的,像含着星星。她总爱问问题,问《诗经》里的草木,问《楚辞》里的鬼神,问李白为什么爱喝酒,问杜甫为什么总忧愁。

    他说,因为世道太苦。

    她说,那我们就让世道变甜一点。

    多天真的孩子啊。

    可就是这样的天真,让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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