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裂缝与最后的晚餐 (第1/3页)
从医院出来,展旭没有立刻离开那片街区。
他沿着医院外墙走了几十米,拐进一条小巷。巷子很窄,两边是低矮的平房,有的改成了小饭馆,有的还住着人。九年前,这条巷子里有家面馆,他和慧慧常去。
面馆叫“老陈抻面”,店面很小,只能放下四张桌子。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山东人,嗓门大,爱笑,每次都给他们多抓一把面。慧慧喜欢这里的炸酱面,说比学校食堂的好吃一百倍。
现在,面馆还在。
招牌换了新的,白底红字,但“老陈抻面”四个字没变。玻璃门上贴着的菜单换了印刷体,以前是手写的。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能看见里面亮着灯,有两桌客人。
展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门上的铃铛响了——还是那个铜铃,声音清脆。店里暖气开得很足,扑面而来的热气里混杂着面条、酱油和醋的味道。一个中年女人从后厨探出头:“一位?”
“一位。”他说。
“随便坐。”
他选了最里面的那张桌子——靠墙,挨着暖气片。九年前,他和慧慧总是坐这里,因为暖和,也因为隐蔽。她喜欢靠墙坐,说这样有安全感。
女人拿来菜单。他看了一眼,说:“一碗炸酱面。”
“要大碗小碗?”
“小碗。”
“喝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
女人记下单子,转身去了后厨。展旭脱掉羽绒服,搭在旁边的椅子上。暖气片很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他环顾四周。店里的装修变了,墙重新刷过,桌椅换了新的,但格局没变。收银台还在老位置,上面摆着微信和支付宝的收款码。墙上挂着营业执照和卫生许可证,都是新的。
后厨传来拉面的声音——面团摔在案板上的啪啪声,很有节奏。这声音也没变。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就像他们的爱情。
2016年春天开始,展旭感觉到了一些变化。
不是突然的断裂,是缓慢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疏离。像冬天的湖面,表面看着还是完整的冰,但底下已经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缝,只是被厚厚的雪覆盖着,看不见。
最先变化的是见面的频率。
慧慧的实习结束了,但她开始备考护士资格证。她说要专心复习,不能总见面。他从每天去见她,变成两天一次,三天一次,最后是一周一次。
“这周要模拟考,下周吧。”她说。
“好。”
“这周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下周吧。”
“好。”
“这周……”
他总是说“好”。因为她的理由都很正当,因为她看起来确实很忙,因为他不愿相信那些裂缝真的存在。
然后是对话的变化。
以前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她连食堂阿姨多打了一勺菜都要跟他讲半天。后来,对话变得越来越短,越来越浅。
“今天怎么样?”他问。
“还行。”
“复习得怎么样?”
“就那样。”
“累不累?”
“有点。”
他试图找话题,讲自己工作中的事,讲朋友的八卦,讲最近看的电影。她听着,偶尔“嗯”一声,但不再追问细节,不再给出回应。
像对着墙壁说话,回声越来越小。
最后是眼神的变化。
她不再看他了。或者说,不再像以前那样看他——那种眼里有光,有笑,有依赖的看。现在她的眼神是飘忽的,躲闪的,疲惫的。即使看着他,也像在看着很远的地方。
他问过:“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她说,“就是累。”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没有,你别多想。”
但他不可能不多想。当一个人开始从你身边退开时,你能感觉到那股拉力——不是突然的推,是缓慢的、持续的、温水煮青蛙般的抽离。
你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一把空气。
2016年6月,慧慧考完了护士资格证。展旭以为她会轻松一些,会有时间见面了。但她没有。她说想休息一段时间,想一个人静静。
“静静是什么意思?”他问。
“就是……什么都不想,一个人待着。”
“那我陪你。”
“不用,”她说,“我想一个人。”
那是她第一次明确地说出“想一个人”。他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最后只能说:“好吧。那你想见我的时候,随时告诉我。”
她点点头,没说话。
那个夏天,他们只见了三次面。每次都是他主动约,她勉强答应。吃饭的时候,两人常常沉默。他会努力找话题,她会简短回应。像两个拼桌的陌生人,客气而疏离。
八月,她找到了工作——在城东的一家私立医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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