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阙》 (第3/3页)
,而后携公主遁入终南。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竟无一人质疑——因这三载政绩,确比永徽朝清明十倍。
“然裴兄可知,”苏淇光翻过铜镜,背刻八字:“奇逸人中骥,开张龙化鱼”,“周先生临行前,托我转赠此镜。他说满朝朱紫,唯你敢以御史之身,追查皇帝真假。这才是儒者真骨。”
裴明郎抚镜沉吟:“然则真天子何在?”
海雾忽散,东方既白。琉璃城阙渐化晨曦时,最高楼阁传来熟悉的药杵声。二人踏浪登楼,但见永徽帝李昀披发跣足,正以金杵捣炼晨曦,丹鼎中霞光流转。见臣子至,皇帝莞尔:
“朕服汞后自知不久,故求周公代政三年。彼怀仁术,朕修仙道,各得其所。今大丹将成,可愿同赴方壶?”
言罢挥袖,大千阁遗址轰然升起八十一阶玉梯,直入云霭。裴明郎却后退三步,整冠肃拜:
“臣愚钝,宁守人间四季——春看花瘦,秋听叶舒,夏畏日近,冬观空虚。”
永徽帝怔然,继而抚掌长笑。笑声响彻沧海时,帝影随琉璃城阙渐淡,唯余一卷《太极图说》飘落裴明郎怀中。展开时,首页朱砂小楷新题:
“王者复归来,嘉歌盈素月。利贞康泰通,安逸待英发。诗酒夜携游,流觞曲水没。一生最美情,两义惟真骨。”
苏淇光忽指东方:“看!”
旭日跃海处,新帝登基大典正在举行。年轻太子李煦接过传国玺,首道诏书竟是“罢大千阁余役,改设海事监”。而终南山云深处,周敦颐与公主对弈松下,石枰裂处,一株绿蘋亭亭而生。
尾声琉璃滑
景祐四年春,沈怀素抵家,以《冰兔集》残卷示渝州学正。学正抚卷惊呼:“此永徽朝裴明郎遗墨!然则末尾数页...”
残卷恰断于“两义惟真骨”。沈怀素怅然若失,当夜梦入琉璃城阙,见裴明郎白发青衫,正临海刻碑。碑文乃《冰兔集》全本,最末有跋:
“靖康元年,金兵破汴。有儒生负碑入海,见巨鳌负城东去。余魂魄栖于蜃气,每甲子现形一次,待通晓‘道行与道尊两义’者,传此奇案。”
沈怀素惊醒,闻窗外更夫唱时辰。推窗见月,恰是冰轮碾过黄金阙的琉璃天色。案头《冰兔集》无风自动,残页间隙,缓缓浮现出苏淇光的朱批注疏:
“长空万里琉璃滑,原是人心照太虚。”
晨钟响时,墨迹如朝露消散。唯砚池内,一叶千年绿蘋,正缓缓舒展新芽。
跋:此文以诗为骨,以镜为眼,铺陈三重幻界:朝堂权谋、江湖隐逸、海外仙踪。明线叙偷天换日奇案,暗线藏儒道义理之思。琉璃、冰兔、绿蘋诸意象贯穿始终,至尾声方揭“书中书、镜中镜”之结构。史载永徽帝确因服丹暴毙,周敦颐晚年行踪成谜,今以蜃楼说弥缝史阙,或可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