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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字狱》

    《活字狱》 (第1/3页)

    雪片如掌,压得长安西市青瓦呻吟。三更梆子早过了,墨香斋后院的灯火还硬撑着。柳文肖从水盆里抬起溃烂的双手,指缝渗出的血丝在清水里开成细小的珊瑚。二十三年了,自他接手祖传的雕版坊,每至岁末便要亲手修版。今年不同——东宫催得紧,要赶在元正大典前印出三千部《瑞应图》。

    “柳公,歇了吧。”学徒阿青抱着暖炉立在门边,呵气成霜。

    柳文肖不答,镊子尖在梨木上剔出最后一缕木丝。版上“麟趾呈祥”四字忽然活了般,在灯下泛出琥珀光。他怔了怔,揉眼再看,只是寻常的宋体。

    是夜梦奇。见八位金甲神人踏云而至,各执斧钺剑戟,绕屋巡行;复有十位玉女披帛凌空,所过处天花乱坠。云中灵鸟啼声如磬,满园垂柳无风自动,其中一株化作青衫文士,朝他长揖。

    醒来时晨光破窗,掌心赫然多了一枚柳叶,叶脉纹路拼出小篆:圆光泻城古。

    “柳公!”阿青撞开门,脸色煞白,“书、书页在流血!”

    前店传来墨香,混着铁锈味。摊开的《瑞应图》校样上,朱砂印的麒麟眼角渗下暗红,浸透了“盛世永昌”的题跋。柳文肖以指尖蘸了些许,舌尖轻触——是人血。

    “今日闭店。”他净手焚香,从梁上取下桐木匣。祖父临终交代过,此匣非灭门之祸不开。匣中无珍宝,只有一卷靛蓝封皮的手札,首页八字墨迹沉黯:文肖凋零,圆光乃现。

    手札记载着柳家秘辛。永乐年间,高祖柳圆光得太宗密令,监制《古今祥瑞全编》。成书那夜,钦天监骤起大火,七名刻工焚死,唯圆光抱出母版。此后柳家男丁罕有过五十者,皆言是泄露天机之罚。

    “圆光泻城古……”柳文肖抚过焦黄的纸页,忽然盯住“泻”字旁祖父的批注:光如水泻,可照幽冥,亦可溺苍生。

    腊月廿三祭灶日,墨香斋送来首批成书。东宫太监验货时,抽出其中一册反复摩挲封面:“这凹凸纹是?”

    “回公公,是仿汉画像石技法,拓印后隐现祥云纹。”柳文肖垂手答。

    太监笑笑,指甲在云纹某处一划,竟揭起极薄一层纸皮。下层露出暗朱图文:丹崖怪石上,彩凤双鸣;峭壁奇峰前,麒麟独卧。题款小字——圆光密藏本。

    “有意思。”太监合上书,“柳掌柜随咱家走一趟吧。”

    马车不往东宫,直出春明门。柳文肖腕间多了一对包铜木枷,轻得很,却压得血脉凝滞。车停处是废弃的玉华观,殿内灯火通明,紫檀座上坐着位便服男子,三十许人,面如冠玉,正用银刀削梨。

    “《瑞应图》三百处,暗嵌前朝玉牒图谱。彩凤对位的,是武德九年玄武门旧址;麒麟卧处,是隐太子别苑。”男子削完梨,梨皮不断,“谁指使的?”

    柳文肖伏地:“小人只知照祖传母版雕刻,其余——”

    梨子砸在额上,汁液糊了眼。男子踱步至跟前,抬起他下巴:“柳圆光当年私刻《镇龙堪舆图》,被太祖下诏凌迟。成祖念其技艺,改判黥面流放,你祖父脸上‘逆’字,是用麒麟角的粉末调的墨,永世洗不脱。”指尖冰如铁,“如今这墨,该纹在你脸上了。”

    地砖忽然震动。供桌上那尊塌了半边的老君像,眼眶里滚出铜钱大的木珠,落地裂开,涌出黑潮——竟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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