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树红霞》 (第1/3页)
我本是修复师,专为达官贵人修补珍玩古籍。
直到有人送来块残破的“百树红霞”木匾,出价万两黄金。
修复时夜夜梦见血月当空,百树泣血,白衣人立树间低语:“为何复我?”
最后一夜,白衣人忽然转身——竟是我的脸。
木匾彻底复原时,府衙官兵破门而入,以“复前朝逆党遗物”为名锁我下狱。
牢中,那白衣人又现,笑指囚衣上补丁:“此番手艺,可比修复木匾时精进许多。”
楔子
残阳泼血,斜浸“博古斋”乌木招牌。我揩净手,目送前朝紫檀嵌螺钿山水屏风被豪奴抬出,金铤在檀匣中泛着冷腻的光。门庭复归岑寂,唯余尘霭浮动,混杂着陈年浆糊的微酸与楠木朽芯的苦意。我名李墨,京华无名匠人,赁此陋室,专与残破古物打交道。世人谓我“修复师”,不过是将碎散光阴重新缀合的裱糊匠。金玉其表,败絮其中,与我掌心老茧一般,皆是生计所刻。
一日,暮云如烬,有客至。皂纱覆面,玄衣无纹,气息敛如古井。不询价,不语,只将一布袱搁在案上。揭之,乃半爿木匾,焦裂虫蛀,漆皮斑驳如癞痕。细辨,残存“百树红”三字,字口深峻,风骨嶙峋,非寻常匠手可为。玄衣人袖中探出一纸,上唯朱砂书“万两黄金,复原此匾”,下押一赤蛇钮印,触目惊心。金玉过眼多矣,此等重价求一朽木,匪夷所思。指尖拂过断口,木刺扎入,一缕极淡的腥甜混着焦苦气息钻入鼻窍,心头莫名一搐。颔首应下,玄衣人无声退去,似从未踏足。
自此,昼夜顛倒。洗、剔、补、腻、漆、金、色,工序如常,此木却诡奇。其质非松非杉,肌理间隐有暗红丝缕,遇我特调鱼鳔胶,竟微微翕动,如伤口吮吸。每于夤夜人静时伏案作业,灯花必毕剥乱跳,焰苗发青。倦极伏案,辄入异梦。
梦皆同境。天穹悬赤月,硕大无朋,森然欲坠。原野之上,百千巨木参天,无叶,枝桠戟张如绝望之手。树身皆淌粘稠猩红,似泪似血,汩汩不绝,汇成暗溪。唯一白衣人背身立于林心,风灌广袖,猎猎作响。忽有呜咽声起,非风非兽,似万魂叠唱:“为何复我?……为何复我?……”声渐凄厉,我惶然后退,脚下血洼溅起,粘滞如胶。每欲观其面容,则心悸而醒,汗透重衣,掌中木屑犹存。
如此者旬日。匾上“霞”字最后一笔将成。是夜,雷声隐隐,却无雨。青灯愈黯。我屏息,以鼠须笔舔兑了金粉的熟漆,点向那最后一“勾”。笔尖将触未触,梦中血月骤现脑海,百树泣声盈耳。手一颤,金漆偏离分毫。几乎同时,背后阴风陡起,灯灭。梦中白衣人赫然现在眼前,仍背身。那叠唱声浪排山倒海:“为何复我?!”
我魂几逸出,喉舌僵窒。却见那白衣人,缓缓、缓缓转将过来。眉、眼、口、鼻……与我镜中所见,分毫无差!唯面色惨白如纸,唇色乌青,眸中两泓血月,幽深倒映着我惊骇欲绝的面容。他唇角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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